Chương 4
香港的早晨是在维多利亚湾的汽笛声里开始的,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后月影纱的内帘照到谭宗明脸上的时候,是早晨七点。
安迪的电话打来好几遍,完全不顾及他一个夜猫子需要补眠的特殊情况。收拾清爽了回过去,那边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你为什么不把贺涵留下呢?"
"他来,"谭宗明一边说着一边打领带,盯着手里那条深蓝色装饰品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画面来,像是有一个人站在他面前给他打领带,四平八稳的领带结。他说,结成这个样子,就不会有小姑娘喜欢了。谭宗明暂时想不起那个人是谁,也许就是最近大家嘴里常念叨的那个赵医生吧?不知怎么的,谭宗明看着镜子里脖子上那个方方正正显得有些古板的领带结,突然想起让他对这种结法印象深刻的人来。
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医生呢?
"谭宗明?"那边安迪听不到回话,已经开始对他叫起全名来。也许安迪真的有点恼了,他想。于是赶忙回道,"贺涵昨晚已经赶回苏州了,他来不是为合约的事。"
安迪烦恼地撑了撑额头:"你觉得薇薇安靠谱吗?"她的眼神转向不远处酒店大堂里坐着的、慢条斯理喝着咖啡的新潮女子,微微降低了声音,"贺涵扶她到这个位置上不到一周,况且她跟贺涵......"
"她跟贺涵怎么样无关紧要。"谭宗明已经等在电梯门口,适时打断安迪的话,"薇薇安以前是B&T香港区的金融咨询总监,在香港驻扎了5年。香港的商业咨询界,可以说是她的地头儿。安迪,你可以怀疑她对维尼华的情况不熟悉,可你要坚信她对香港的情况和企业并购套路了如指掌。"
"我们为了维尼华的案子全员埋头3个月,如果在她这里出了纰漏呢?原定不是唐晶来谈的吗?他们这样意外换人,我不得不对B&T的企业信誉表示怀疑。"
"不是意外换人。"谭宗明进到电梯,安抚着安迪的情绪,"3天前唐晶突发急病入院,薇薇安是临危受命。安迪,事已至此,我们不能因为一些客观条件变化而半途而废。临门只差一脚,总不能这个时候打退堂鼓吧?"
安迪还想说什么,只见"叮"的一声送来了谭宗明的身影,还没说话,薇薇安就远远地伸出手迎上去:"谭总早安,没有见到唐晶,是不是有点失望?"说着,还向谭宗明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谭宗明友好地和她握一握手,微笑地摇摇头:"恰恰相反,见到薇薇安小姐的这一刻,我比想象中更要惊喜和期待。"这时安迪走上前来,站在薇薇安身边,谭宗明伸手向她比了比,"这是我们公司的CFO,认识了吗?"
薇薇安甜美一笑,向着安迪偏了偏头:"当然。"
而后,三个人共进早餐。席间,薇薇安铺开各色文件夹,详细地向谭安两人汇报了维尼华金融公司的基本财政状况以及经营现状,还有B&T为晟煊集团制定的收购计划和谈判步骤,最后是一份收购保底价。
谭宗明架着二郎腿坐在薇薇安对面和安迪一起看文件,时不时交换个眼神。薇薇安全程保持微笑,待谭宗明合上文件夹才给他续了点儿咖啡:"谭总您看还有什么不妥吗?"
"这个保底价我不能接受。"谭宗明倾了倾身子,将手里摊开的文件夹轻轻扔在桌上。
薇薇安怔住,皱着眉偏了偏头:"谭总的意思是......"
"这个底价已经超出我们公司金融部所预算出的、维尼华旗下的业务3年内给晟煊创造的收益总和。这就意味着将来我们要用远高于理想中的长期收益的费用,购进一个期限内也许不能为我们将购进费用赚回来的企业。"谭宗明取过手边的签字笔将保底费用后一栏的数字画了个圈,点了点,"我不允许晟煊冒这种风险。"
薇薇安咬了咬新上妆的薄唇,沉默片刻。
而后,她果断地将文件夹里的几页A4纸取下,"刷刷"两下干脆利索地撕了个粉碎。
"哎......"安迪要阻止她已经来不及,只能惊讶地望着她。
"OK。"将纸片扔进纸篓,薇薇安撕一张桌子上酒店的便签纸,写了两个字用手盖住推向谭宗明,"那这个数呢?"
谭宗明掀开她的纤纤玉指将便签抽出来看了一眼,揉进掌心,笑的韵味悠长:"能办到吗?"
薇薇安没说什么,只是抬腕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八点钟的维尼华大会议室气氛紧张,晟煊集团谈判代表和维尼华高层围桌相对而坐,互看交换文件。
文件一页页翻过去,维尼华前来谈判的几位高层脸色越来越阴沉。终于,维尼华副董事长齐运山合上文件夹,直勾勾地瞪着谭宗明:"谭总是什么时候改的谈判文件,数目和我们之前谈好的不一样。"
"来的路上。"谭宗明放下二郎腿,含着淡淡的笑意回答,在齐运山发飙之前止住了他的话头,"齐总,我既然亲自来,自然是带了100%的诚意来的。但很不幸,我发现这个东西您没有。"
齐运山一愣。
谭宗明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微微向身边安迪的方向转了转椅子:"初次接触时你们的CFO向我的CFO保证能在3年之内以维尼华手上现有的和潜在的业务利润折回我们支付的收购费用,也就是14个亿。但是很遗憾,我们在数天前得知,由于得知晟煊的收购计划,盛海生物制药暂停了与你们的合作并撤资,使你们的月入收益减少至少2000万。经过我的CFO折算,这样一来,你们无法为晟煊赚取14个亿的收付本金。"谭宗明轻松自在地架着二郎腿摊了摊手,"齐总你知情不报......"他抬眉,微微笑着,侧着脸看着对面的齐运山,"想拉晟煊下水吗?"
齐运山眼眸低垂,吓得面如土色。
薇薇安借机将手里还带着油墨香的文件递到齐运山手中,安迪伸手向文件夹上比了比:"齐总,这是我跟谭总商议后的收购金额,你看一下。如有不满,我们可以再谈。"
"5个亿!?"齐运山翻开文件夹直接到最后一页最后一栏的收购金额,失声叫出来,手指敲着表格最后一格的数字,"谭总,你这有低价商业垄断的嫌疑!"
薇薇安适时站起来,走到会议桌最前方的白板前站定,侧身向着齐运山微微一笑,手里转着黑色马克笔:"齐总您别急,这个数已经不低了。换句您不爱听的话......"薇薇安垂眸,面露难堪之色,"以咱们维尼华手上的单子,如今也就值这个价了。"说着,在齐运山开口反驳之前,薇薇安刷刷落笔,将维尼华最近几年的财务状况和收支情况以及现阶段的业务形式做了完整详细的分析。安迪看着白板上的数字,声音很冷静:"如今看来,我们出5个点,日后还要帮你们堵住另外1.5个点的财政赤字。"
会场全员沉默,偶尔传来沙沙的纸张翻动的声音。谭宗明侧眸看了看表,拍了拍西装上的褶皱站起来:"齐总,您怎么把好好的集团经营成这个样子啊。"这样叹息着,签字笔已经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来。
"你出价5个点,我觉得还是不划算了点。"返沪的飞机上,安迪还是翻着手里的文件,"收购是为了盈利,可是日后我们可能要花很长时间来修补这个赤字,我真的不明白你坚持要这个集团的目的是什么。"
谭宗明微笑着看着他的侧脸,平和地听她发牢骚。直到安迪奇怪地侧过脸来看他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维尼华集团董事长齐运凛是红星集团董事长厉总的姐夫,维尼华与红星长期维持互相控股与资金互通的合作关系。我们购进维尼华,就等于拥有了红星股权的30%。"
"这么多?"安迪瞪大了眼睛。
"所以,只有让'红星'断流,我们才能更容易地让他成为我们的。"这么说着,谭宗明抿了口香槟,眼神落在机舱光线柔和的顶灯上,忽然转移话题,"你说......我是否应该约那个赵医生聊一聊?"
安迪翻着文件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看着他:"有什么目的吗?"
谭宗明微微眯起眼睛,晃着香槟的动作也慢下来:"我们两个人突然处境尴尬,原因在我,你不觉得我应该出面解释一下?"
"怎么解释?"安迪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又垂头去看文件,"难道你要跟他说,突如其来的陌生感和距离感是因为你突然失忆?"
谭宗明看着她被发梢挡住的侧脸,慎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呢?"安迪点着头,扫了他一眼。
"然后?"
"然后你要怎么处理你们接下来的关系发展?是重新交往,还是一拍两散形同陌路?"
谭宗明显然被问住了。
"我建议,在你想好怎么面对对你而言一个全新的赵医生之前,最好不要见面。"这样说着,安迪抖开空姐送来的毛毯往座位上一缩,开始蒙头大睡。
谭宗明坐在座位上,身上盖着毯子,耳边是隐隐的嗡嗡声。机舱外夜云缥缈星空灿烂,谭宗明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不见面吗?好像有点忍不住,太好奇了。见面吗?又没想好要怎么说。
难道要给他一个拥抱,抱歉,我把你忘记了。
会不会太俗了?
第二天是周末,清早落地的安迪在家补眠。刚刚入睡门铃就响起,断断续续的,很犹豫。安迪很恼火,却又不得不薅着头发睡眼惺忪地开门,谭宗明约了过来拿新一周的项目企划案。
意外的,门外站着赵启平。看到安迪穿着睡衣眼神迷蒙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十分抱歉。
"这么早?"安迪打着哈欠把他让进屋,回身看了眼沙发,"随便坐。"
赵启平点点头坐在沙发上,安迪晃悠到冰箱前给他取了水又晃悠到茶几前递给他,微眯着眼睛看着他侧头坐立不安的样子,心里明白了八九分:"你......有事?"
赵启平仰起头,一双忽闪的眼睛看着她,点点头。
"哦......"安迪沉吟着,又抓了抓头发,"sorry啊我现在还不太清醒,容我去收拾一下再来和你谈。"说着,就在赵启平的目送下进了卫生间关上门。
卫生间里传来哗哗流水声的时候的时候门铃又响,安迪隔门告知在洗澡,请赵启平代为应门。
赵启平走到玄关,拧开门。
谭宗明站在门外,见门开了,跨步往里进。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半开的门,对视。
四目惊讶,微妙沉默。
赵启平的心突然嗵嗵地跳,手在门把上捏紧,无所适从。
倒是谭宗明落落大方,率先伸出一只手,含笑道,久违了,赵医生。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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